衣柜之累文/左琦小时候,就盼着过年。放鞭炮是其次,领压岁钱是再次,穿新衣倒是顶顶重要的。接近年关,母亲会带着我去百货商场挑衣服。搭上长长的铁皮公交车,就像进了一个闷葫芦,里面人头攒动,混杂着汽油味的空气闷闷的,车行速如龟,而要想占个座位是比较困难的。售票员带着票夹子过来卖票,母亲只需买一个人的票,矮矮小小的我是免票的。付了钱,换了一小张长方形的薄纸片,这就是乘车的凭据了。到了百货商场这一站,车上的人基本上是要下空的。百货商场果然名副其实:小到纽扣、缝纫线、热水瓶木塞、各种各样的松紧带,大到家用电器、自行车,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商场里的人摩肩接踵,都在引颈张望着柜台上的货品,好给自己置一身新。这“新”,是从头到脚的,连鞋袜也没落下。到了服装区,我仰起头来手指着墙上挂着的喜欢的款式,售货员会隔着柜台帮我取下来,母亲觉得一定是试着偏大一点、价格能够承受的衣服才会让售货员开票。到付款台付账,领了凭据给售货员,心爱的衣服才算到手。母亲说,大年初一是一年中最新的一天,要从头到脚穿新的。我便在初一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临近睡觉的当口,小心翼翼又极其珍重地打开包装盒,带着某种虔诚,将衣服鞋子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想象着自己穿上的样子,想象着长辈和同伴们发出的“啧啧”称赞,那该是多么傲娇的一件事!若是七大姑八大姨能送套新衣服,“新”的意味又多了一次,那自然是更喜不自胜。姊妹间过年都到了奶奶家,互相打量着对方的衣服,心里早有比量。若是我的不如姐姐的漂亮,心中定然是嫉妒又懊恼的,恼恨自己的眼光如何不济,又羡慕姐姐的穿搭更显娉婷。夏天里,母亲会裁些凉快点儿的布料,找裁缝做裙子,我那时钟爱层次分明的蛋糕裙,做下来的一条裙子,合身又舒适,可以穿好几年呢!待到读初中,批发市场悄然兴起,时髦的广州货、可以商谈的价格让人们兴致鹊然。若是哪位美人穿了一件款式新颖的长裙,那市场里相同款式的衣服定会让人趋之若鹜,成为大街小巷流行的式样。不过正在长身体的我,更多的是承接别人闲置的衣服,因为母亲并没有过多的闲钱为我采购新衣。大学时,生活费有限,买新衣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奈何校园里青春的丽影无处不在,人靠衣装的效果确实吸睛,几件靓丽可人的衣服也成了我的心头所想。彼时手头拮据的我只能靠做家教赚来的工钱添置新衣了。大四的冬天,母亲带我去了服装品牌专卖店,给我买了一身新衣,她说:“你即将走入社会,以后的衣服靠自己买了哦!”我瞧着母亲,她眼角的皱纹和发白的鬓边扎痛了我的心,我的眼里有些潮意。当我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资,去专卖店买衣服的时候委实激动。比起读大学时的寒酸和窘迫,花自己挣的工资量力而行地购置新衣,这份自主让我自豪。当镜子里显出样式普通但颇为经典的大衣时,我轻轻地笑了——这仿佛是一个带着曙光的起点,我终于有了掌控自己命运的自由。渐渐地,买新衣不再是过年才有的特殊待遇,穿新衣的兴奋劲儿也远不如从前。每当挑选衣服时,我都不忘为母亲带上一件。淘宝最红火的那几年,衣柜里陡然增加了许多衣服,红橙黄绿色彩繁多,休闲淑女风格不拘。挂衣杆弯曲了它的脊背,清理“后宫”竟发现不少衣物一年之间未曾碰过。断舍离的衣物送亲人送朋友,眼看稍有空余的衣柜又被逛街时临时起意的采买瞬间填满。衣柜被塞得关不严实了,缝隙里还露出一小片衣角,可不是衣柜之累么?年年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衣不同。三十年风雨变迁,伴着母亲的苍老、日子的丰盈和我的一颗日渐精致的心。也许有一天,我会披上一件素衣,去怀念那回不去的曾经,那份简单和清贫。澧州阅读与写作



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http://www.hunanzxsheng.com/hnxx/12515.html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