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战争搅灭清北梦

在年9月之前，民国公立院校和民办高校都是实行自主招生，一些学校如上海私立光华大学甚至一年有几次招生。

也有部分高校实行联合招生，抗战初起之时，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中央大学、武汉大学、浙江大学等几所国内顶尖大学都在实行联合招生。

年7月3日，在河南开封当了三年老师的乔秋远，决定“让自己的身体和思想高飞远走”，辞掉工作来到北平，打算花一年时间自修投考北京大学。

乔秋远时年28岁，此前只读了半年中学就从军了，后来考入师范，英文和数学都很差。年秋，他就报考了北京大学、武汉大学、北平师范大学、东北大学。

他报考的是文学院、史学系。考毕他自己觉得国文和史地常识都足以考上等，“英文或及格，数学甚差”，考试之前他即预感自己此次可能考不上。考试结果果然像他预感的那样，尽墨。

可是乔秋远没有灰心，坚信“在此补习一年，明年考试当属路宽”。

年的清北联考，文学院的考试科目是：英文，国文，数学，史地，英文分，国文分，数学分，史地分，还要从物理、化学、生物中选考一门。

对于这种规定，乔秋远深感不满，认为是当时社会重理轻文的表现，且对农村学生极为不公，他给胡适写了一封很长的吐槽信，“不管他看不看，这些事情他应该知道”。

清北联考考试日期定在8月1号-3号。考前体检费用1元，报名费3元。考试地点分布在三处，故宫三大殿、北大三院、平大法商学院。

到北平之后，乔秋远马上制订了自己的学习计划，核心是补自己的短板数学和英语。期间，乔秋远常常慕名跑到北京大学去蹭钱穆、胡适等名师的课，还有英文课。

七七事变爆发后，乔秋远一边密切留意战局，一边紧张复习。7月17日，他去检查了身体，除了轻度沙眼，其它均好。

7月19日是高考报名的日子，乔秋远去北大二院交了2元报名费，报考北大史学系。其时北平正值酷暑，气温高达33.9摄氏度，本已让人闷燥，而战争形势更为紧张。

27日“早晨即有日机群结队在上空盘旋……人心惴惴……入睡时可闻远处炮声……”而到了30号早晨，乔秋远才得知形势急转直下，宋哲元等人已经连夜退出北平。当天他又去报名，看见布告，考试报名都延后未定了。

乔秋远仍没有死心，临考前最后一天，他还在复习英文和生物。但是，本应第二天开始的这场联考最终因为战争而夭折了，乔秋远准备一年的清北梦破灭。月底，他护送在叔父家的奶奶一起回到了河南老家。

B、首次高考统招录取率达半，分就能录

民国国立院校高考首次统一招生是在年9月，这一政策一直持续到年才暂停，此后全国又进入了自主招生与联合招生并存的阶段。

年秋的国立院校首次统一招生，全国共设置了12个招生处。

各招生处的主席多为当地知名大学校长或教育厅长，如江西吉安招生处主席为西迁至此的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长沙招生处主席为湖南大学校长皮宗石，招生处地址设在长沙犁头街湖南大学通讯处。

首次国立院校统一招生，全国共有人报名，最后录取人，录取率达到惊人的49%，但由于战争等方面的因素，最低录取分数线只有分（有相关科目要求），平均每门只有30分。

首次统招，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上是统招，因为是由各个招生处各自出题。如昆明招生处出的国文作文题是：在抗战建国中我所能尽的责任。而吉安招生处出的国文作文题则是：非攻与复仇。

这次统招分为3组，每组考试科目均为7科，科目组合不尽相同，每科都实行百分制，语数英各科考试时长均为3小时，其余科目考试时长均为2小时，可填4个志愿。

数学试卷也相应设计成了三组，选报理工类专业的学生要考难度最大的数学甲试卷。而根据竺可桢得到的消息，9月2号当天上午考数学甲交白卷的大有人在。

其实在改卷的头几天，竺可桢就已经感觉到，这一届高考统招的学生成绩普遍不会太理想。9月5日，他写下了这样一段话：“考卷已将阅毕……但考卷实不见佳，生物均在卅分以下，而英文、国文亦如此，数学闻更差。”

由于福建延平、浙江永康和江西泰和三个招生处第一志愿报考浙大的只有人，竺可桢推断，全国第一志愿报考浙大的不会超过人，考虑到浙大当年招生名额，他预感到“十人至少取七八”。

结果果然离他的预感相差不远。统招录取学生人，加上借读生、免试升学生，当年浙大接纳的新生达到了人，是在校生的两倍，使浙大在校生超过了人。

有意思的是，首次国立院校统招中，第一志愿报考人数最多的院校，并非大名鼎鼎的西南联大，而是中央大学，西南联大仅排名第三，录取学生最多的是中山大学，西南联大仅以人排名第三。

不过，西南联大仅凭这一数据当年的在校生一下就突破了人。这样的办学规模，在当时算是够大的了。

唯一独立建制的蓝田国师当年刚成立也录取了名学生，是国立厦门大学录取人数的2倍多。免膳费，地理位置相对方便安全，都是国师赢得开门红的重要因素。

这样，国立院校首次统招在举国上下形成了这样一种印象：录取分数线低、录取率高。这也是后面几年报考人数几近翻倍的重要原因。

当然，也不乏佼佼者。浙江东阳考生赵松乔就以的高分报考了浙大史地系，属于吉安招生区的状元，第二名程高楣以分报考的是中央大学。两人成绩换算成今天的高考分数，也是分左右的高分了。

不过不知什么原因，程高楣竟然没有去中央大学，第二年他在昆明考区以优异成绩被分发到了同济大学机械系，并以前十名成绩之首受到全国通令表彰。

几个浙大家属子弟考得也不错，如浙大著名教授郑晓沧之女郑钟英以高中一年级学历来考，竟以分位列第22名，教师朱叔麟之子朱澄祖则考到了第12名。

不过风言风雨也因此而来，说郑钟英考了这么多分，是因为她父亲是招生委员会委员，言下之意，郑晓沧有向女儿泄题之嫌。

为郑重起见，竺可桢亲自调阅了“状元”赵松乔和郑钟英的试卷。凭他的了解，郑晓沧根本就没参与制卷事宜，且其女郑钟英之试卷，也根本看不出作弊模样。

C、后两年统招，名校缺额也不将就

针对头次统招被人诟病之处，年的全国统招进行了不少改进：一是扩大了统招范围，实际上将省立院校和独立学院最后也全部纳入了统招。

二是所有考区首次实行“全国一张卷”（为防空袭、泄密等万一，各考区还是自拟了一套题作为备份）。

三是考区扩大到15个，尤其是上海考区的增设，方便了广大沦陷区考生报考。

这年统招实际参考者突破了0人，录取分数线为分，比一年提高20分，实际录取人，计划缺额达到0多人，整体考录比为26.85%，比上年下降一半。

中山大学缺额近４００人，实招人数还不到招生计划数的一半，西南联大、武汉大学、浙江大学、同济大学、云南大学等著名大学缺额都在１５０人以上，也没有补录，体现了宁缺勿滥的原则。

此次统招以在１６０－１８０分区间的人数最多。４００分以上者有２２５人，其中５００分以上者５人，分--分只有1人，估计此人就是程高楣，国民政府教育部当年通令表彰的１０人，分数都在４８０分以上。

年的公立院校统招，最低录取分数线为分（不含享受优惠的蒙藏生和海外侨生），比前两年都高，录取人，录取率为38.7%。

这一年考生最多的省份分别是四川、湖南、广东、江苏，而录取人数依次是湖南省（人）、江苏省（人）、四川省（人）、广东省（人）、浙江省（人），格局跟今天有点像。

让人觉得意外的是，本届公立院校统招，甘肃省立甘肃学院居然没有招到一个学生，国立四川大学理学院招生也剃了个零蛋。位居中原的河南大学只招到17个学生，而省立山西大学只招到了区区10个人。

D、民国高考，英语和作文究竟有多重要？

民国时期的高考招生，许多国立院校与私立院校对考生的英语要求非常高。

如年秋季清华大学与北京大学的联合招生，英语分值是分，是所有科目中最高的，比国文还高分，比数学和史地两门总分还高分，对英语赋值这么高，真是令人觉得“丧心病狂”。

再回到年国立院校首次统招，长沙考区的英语试卷题量并不大，只有三道大题，一道作文题《我的朋友》，相对容易，而一道英译汉和一道汉译英，没有一定词汇量和阅读量的积累，定会被拦住。

自主招生的名校英文试卷更难。如年国立复旦大学的英文招生考试分甲组和乙组。

甲组汉译英：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之俱欢颜……

乙组的汉译英也不简单：宁使我负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负我；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这简直是招考外交部和国家领导人的高级翻译的难度。国学功底和英文根基不兼备，差哪一点，都休想考上，估计当年好多考生看到这样的试题只有哭和骂的份。

有兴趣的读者，不要借助相关工具，不妨来试译一下，看看自己会多少？这样的试题，是不是值得今天那些要求降低英语考试难度甚至取消英语考试的声音反思一下？

今天我们很佩服民国一些大家学贯中西，其实这都缘于训练有素。如天津北洋大学二三十年代的入学考试，除国文外，全部是英文出题，上课也是全英文讲授，英文不好就只能弃考弃学。

年上海圣约翰大学高考英语试卷共分五大部分，长达14页，看得人想吐，而且数学题、物理题都是英文出题，国立交通大学年的物理和历史高考题，天津南开大学年高考数学题，也都是用英文出题。

专业好+英文好，才是真的好，这是民国高校重视英语给我们的启示。要想考上这些名校，必须先过英语关，否则专业再好也只能干瞪眼。

年高考统招的英语试卷上，就有一位自称两年没有读书的逃难的江苏女考生给考官留言，“恳求先生能赐给我点分数”。这位考生说：“假如没有学校进，我就无归宿之地，无路可走”。

民国高考的作文题份量很重，作文题的内容也多紧扣时事，体裁以议论文为主，记叙文也不少。语言形式，多数是文白不限。

如年国立中山大学出的国文试题是：蒋介石对日不抵抗，宋子文在欧美大借款，试述其事实而评论之。敢在高考试题中，直斥当道者的不是，是要冒杀头风险的，没有几份胆识，断做不到。

中山大学年的高考作文题也掷地有声：士大夫无耻即为国耻说。辅仁大学年的高考作文题：读书志不在温饱论。湖南大学年的高考作文题：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论。无不切时时代脉搏，让人热血奔涌。

也有常见的作文题。如年西南联大的高考作文题：记述童年中最深刻的一段印象。厦门大学同年的高考作文题：中学生活之回顾。这些作文题似乎烂熟，但是要写高出别人很多也非易事。

民国时期高考作文的语言形式，大部分都是文白皆可，但也有少数大学坚持用文言文。如年国立大学统一招生上海区申考商学院的作文题是：牺牲小己以为大群说，明确要求“限用文言，加新式标点”。

著名学者资中筠回忆，她年考燕京大学时的作文题规定也是用文言文。而同年清华、北大、南开联招时的作文题却规定最好用语体，亦即白话文。资中筠说，她平常在校受的是文言文训练，所以这个白话文作文，她没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