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

暮色像一条小狗,温暖地匍匐我脚边。

河流汹涌澎湃的掌纹中,时光脉络漫漶不清

余晖洒在汽笛的消失之处,水汽中有几只落单的鸟。

你在岸边醉醺醺地写下归期,寄给往日的恋人。

奈何岁月谋篇布局,乡音未变乡容已不见。

晚霞集散。夜幕似乎还很遥远。

迷离的路途里,爱情是一场舟车劳顿。

信件的折痕在马蹄中泥泞,远离了南辕北辙的

春耕和秋收。字里行间泄露我歉收的灾荒。

那年暮色温柔如你,温暖我脸颊。

带血的蔷薇

你是带血的蔷薇

让我每夜啜饮悔恨的毒汁

流浪的歌手死在街头

画家用割去的耳朵换来面包

白日的锋利刺伤角膜

黑夜告解中世纪城市角落的罪恶

你是带血的蔷薇

心上荆棘爬满时间荒芜的园

无法逆转的花瓣滴落

晚秋寂静的田野里风声鹤唳

诗人坐上最后一架马车

向着蒸汽时代的黑森林驶去

图书馆

它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了我

而我在其内脏,消解着它的灵魂

每一张纸相同而迥异,光线掠过皮肤

每一本书的叹息,衣衫褴褛或佝偻着

祈求上帝的恩赐。这被眷顾的

祭器。在时间的仪式中,

用古代传说打磨着铁器锋利的棱角。

在一个老者泛白的鬓际里,

关于大航海的记忆日渐模糊。

只有岛屿的凛冽,肆虐大海的风暴以及

女人从半岛寄来的书信上,

依旧清晰写着:

祝君安好,

早日归航。

缓慢的城市

盛开的少女,落雨的悬铃木街道缓慢的

迟滞。像诗里岁月泥泞的车辙,词语的变形

像一种修辞,坠落在船舷的风,大海涌动的情欲。

一切存在超越本质,你将身体交给魔鬼,说

来吧:让我堕落吧,让我万劫不复。

你记得那些美妙的瞬间。在刀刃锋利的海,

在划伤眼膜的猝不及防的黎明。白日——

鲜红的起重机上升,沉思宛如工业文明的

忧郁。聪明的人关闭声音,割去耳朵。

愚蠢的人放纵生活,失魂落魄。

船与河流行经方向各异。时间的错位,

安排一场精心策划的喜剧。在一家小店我遇见

一副十七世纪的英国地图。让人怀缅大航海时代的

终结。我们从一个格子跳入另一个格子。

忽略了蒙德里安的谶言、加缪的忠告。

历史的砝码倾斜,年代以肉眼不可测的速率

消失。亲爱的,我们没有正义,只有景观社会,

不可倒退的文明和城市缓慢的死亡。

夏天,我们心猿意马

喝就多喝点吧,夏天

适合醉醺醺的白日和灼烧的金属光

夏天,我们心猿意马

没有什么能约束气温和思想

赤身裸体的人倒在麦田里死亡

夏日在一切事物燃烧后走向动荡

青苔、霉斑、潮湿的森林和瘴气

五毒俱生的河流滚烫奔腾

校外路旁苦涩的青柚子、坍缩的内核

被空间压缩的思想,不可思议的混沌

时光掀开女生的短裙,迷离的春光泛滥

遗精是梦境随夜潜流的证据

时间是断了轴的单车,记忆歪扭

路途遥远颠簸,涌动的情欲肿胀

恍惚中在沙漠公路上望见一片汪洋

我们隔着星球,望梅止渴

夏日四章

(1)

夏日无风,独自坐在路边抽烟

眼翳的灰麻雀,模糊的青色天空

流浪者把故事摆上夕阳的宴席

狼吞虎咽,一顿血红的晚餐

(2)

时间摘下呼吸机,蜜蜂失去导航

回忆采的鲜花,交给遗憾去酿

冰冷的海水浸透了我们过去的理智

甜蜜的死亡麻木着我们现时的悲伤

(3)

怀念家乡的小巷子,岁月的影子重曝

摄取记忆的相机,快门如列车飞速而过

谁的灵魂囚禁在矩形的小盒子里

在怀旧的暗室中洗出清白之身

(4)

八月我们打开窗子,望着湖水

暴雨来自云层的分娩,人间阵痛

一个雨点就像一只打翻的小船

随着洪流我们奔向不可知的远方

要相信

要相信

这世界上仍然有

美好的事物。跨越山河的遇见。

陆续歇落在稻草人肩头

叽叽喳喳的黄昏。

明亮的湖水,

触摸梧桐叶子的女人的手。

要相信窗外的世界,相信天上云彩

的排兵布阵。

在时间沉默的忧郁中,

不可名状的我注视着不可名状的你。

一场雨水的列车从世间穿越,

闭上眼睛倾听,

远方呼啸而来。

五月

五月的天气变得暖和

叶子在太阳底下闪着金绿的光彩

云的轮廓层次清晰

风的旅程路途颠簸

在清晨服下保持清醒的药丸

完成每一天生存的任务

图书馆建筑切下阳光柔软的身体

我们庆祝离别的午餐丰盛

再剔出几颗滞留河床的星辰

面对干涸我们打开雨季电视台

岩石从远处的山头滚落下来

柳絮寻找接纳其死亡的新鲜泥土

我们赤裸地来到世界又赤裸地离开

人间的时光匆匆不可寄存

雨下起来了

远方雷声如鼓点滚下山坡

人间的苇草将其斩成两节

一节置于你的额头

一节置于我内心的轰鸣

雨下起来了我们在各自的房间里。

雨下起来了我们停止交谈,彼此沉默。

我们爱过的黄昏死去多时。

谎言

我们在正午的麦田品尝金色的幻象

看着湖水给天空投下摇晃的倒影

喜欢听你讲述远方的战争

一位受伤坠马的国王

一场早已被神谕宣告失败的战役

河床裸露头骨上的野火已经燃烧起来

太阳躬着弧度的脊背盛放泪水的酒杯

从面颊深处我刺出带血的剑

而你所虚构的田野倾倒

你嘲笑的山河依次陷落

悲伤的国度里罂粟娇艳欲滴

上瘾的谎言中真理无法自拔

仇振武,湖南汨罗人。南京大学研究生在读。

山月评:

在这组诗中,我更偏爱《雨下起来了》以及《要相信》,很巧合,这两首都涉及到了雨水——这庸常的事物。而越是贫乏的事物越值得挖掘,如果我们以忽视的轻飘感,来说一些并非无足轻重的语言,这种语言就是厚重的。我想在仇振武的这两首诗中至少做到了这一点。对于这组诗歌的其它,我们(包括我在内的年轻诗写者)渴求更多的眼睛的注视。

巧军说:

第一次读到小武的诗是他的那首《哑巴》,迄今为止,都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组诗的风格完全区别于我之前看到的他的其他作品,但是内容丰富,细腻,情感充沛,也不失为佳作。

支持湖南90后诗歌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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